沂河·芳草|薅麦往事
岁月不居,时节如流,今年又麦收。
*近,不论是打开电视,还是登录微信、抖音,见到*多的*是三夏时节那热闹而繁忙的壮观的收麦场景。大片大片的麦田在阳光照耀下,泛着熠熠的金色光辉。风儿吹过,起起伏伏的麦浪层层推进、滚滚前行,仿佛身着金色盛装的娃娃们手拉手在欢快舞蹈,一台台大型联合收割机接龙式地奔走在漫无边际的麦田里,如同一艘艘船儿在一望无际的金色海洋中行驶,低沉而欢快的隆隆机器声仿佛是在歌颂这丰收的年景。整个麦收景象俨然一幅丹青妙手的大写意。
在为这丰收景象而欢欣,为这机械化作业的科技发达而鼓舞的同时,我的思绪却不知不觉地回到了孩提时代的麦收季节。
四十多年前,在我的沂蒙老家,麦收是纯靠手工的,没有任何机器可用,所有的小麦都是农民亲自用手从地里一把一把薅起来的。相比较而言,那时的麦收场面称得上是一幅精细的工笔画。
薅麦是一件很脏、很累的辛苦活儿,也是老百姓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。因为没有机器可用,每家又缺柴少煤,人们舍不得使用镰刀,只好用两只手把一株株成熟的麦子从泥土里薅出来,运到场里后,用铡刀把麦根切下来,留作柴火,烧水煮饭用。薅麦子必须把腰深深地弯下去,两只手要一高一低尽量紧紧地抓住麦秸的底部,不然的话,两只手很容易被熟透发硬的麦秸给割破了,也更容易把手磨出血泡来,薅不了多久,腰*累得不行,有种断了的痛感,双手被干硬的麦秸割裂出道道血口。把麦子连根薅起来后,麦根上带有许多泥土,要抬起脚来把泥土踢踏干净,一天下来,脸上、嘴里、浑身上下、里里外外全被汗水和尘土的混合物所覆盖,像极了京剧里的大花脸,根本分不清是张三还是李四。
生产队的时候,每块麦田都有十几亩甚至几十亩,麦子是一垄一垄的,薅麦子按垄数计工分。每到一块麦田,生产队长*会根据这块田地土质的松软硬实程度、麦垄的长短、麦子的长势等确定好每一垄的工分值,并提出完成的*后期限。然后社员们*根据田地的情况和自己的体力“号”(承包)下自己要薅的垄数,余下的*是社员们开始头不抬、眼不眨地薅起自己“号”下的麦子。薅起来的麦子因为要绑成一个个大小比较均匀的麦捆子,便于装车送往场地脱粒,所以薅几把放在一起也是有讲究的,太少了捆不着,太多了捆不住。
社员们一般都是你几垄我几垄地并排着往前薅,打的是阵地战。中午前后,麦子太干,麦秸易断,气温又高,薅起来很是遭罪,大家常常会避开这段时间。反正垄数已“号”完,时限已确定,社员在薅麦的时间安排上*有了自主权,大多是起早贪黑地干。有的天不亮*开始了,这时凉快,加之有点露水,麦秸比较湿软,薅起来相对舒服一些;有的选在太阳落山之后,潮气升起,暑气褪去的时间薅麦;还有的通宵地薅,有月亮*着月亮薅,没月亮打着个灯笼薅,有时薅着薅着连累带困*倒在地上睡着了,醒了起来继续薅,直到早上九点左右回家吃点饭睡一觉,下午干点别的活,晚上再去干一个通宵。没有太阳的天阴之日是社员们*喜欢的,这样*可以白天薅麦晚上休息,不用通宵达旦地倒时差干了。
薅麦累了,力气耗尽了,大家*会独自或者凑到一起,折断几根麦穗,用满是老茧的宽厚的手掌搓出麦粒来,不管有土没土,脏还是不脏,一把捂进嘴里,大口地嚼起来。那股清香,让人沉醉;那种口感,胜过世间美味。有时也会找些干的麦叶或野草,用火柴点着,再弄些麦穗来,放在火上烧烤,不一会烤熟了的麦香味*像长了翅膀一样伴着空气四处飘散,稍有糊味的麦粒搓出来后,吃到嘴里,那叫一个香啊!比吃了纯正的烤羊肉还解馋。
薅麦是辛苦的,对部分年轻人来说又是浪漫的。如果几个年轻小伙子“号”的麦垄挨在了一起,他们身上潜藏着的那份争强好胜的荷尔蒙*会暴涨、喷发,于是不约而同地搞起竞赛来。这时候,只见麦秸上下翻滚、尘土飞扬,很有点天子在沙场秋点兵的味道。率先薅到地头的那位,很是骄傲地用眼扫视着后来者,显得趾高气昂、得意洋洋,仿佛是把“手下败将”四个字印在了落后者的身上,而稍微落后的人会狠狠地用拳头砸在麦秸上,一是发泄自己落寞的怨气,二是表达自己败阵的不愿、不甘、不服,还想再大比一场,挣回自己的颜面。尤其是同时喜欢上同一个姑娘的年轻后生,更喜欢用这种比赛的方式向心仪的人展示自己的强壮和胆识。更有意思的是,如果某个小伙子看上了哪个姑娘,*会等这个姑娘号下麦垄后,紧跟着向队长要下相邻的麦垄,并且肯定比这姑娘要的垄数多出许多,薅麦的时候,他*偷偷地拐着弯替姑娘薅上几垄,别人根本看不见,但姑娘是“茶壶煮饺子——心中有数”。如果姑娘什么话都不说,默默接纳了小伙子窃窃献上的殷勤,*说明这姑娘也接受了小伙子的爱意,如果姑娘嫌他薅过界了,*说明她还不愿意接受小伙子这个人,小伙子要么进一步加大追求的力度,改变追求的方式,要么知难而退,再去另追别的姑娘。
时光荏苒,往事如歌,丰收带给人的永远都是满足和快乐!
(编辑:宝军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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